里的回忆,被他三言两语说出来,仿佛只是平常不过的往事。
而此后二十年,他是如何被谢老夫人收养的,又是如何从江州书院开始抽丝剥茧,拔树寻根,一步步走进上京寻找最初的真相……只字未提,皇后都心知肚明。
当初贵妃贺氏先她一步诞下大皇子,大梁向来又有立嫡立长之争。
作为皇后,眼看着自己肚子一直没有动静。好不容易等到大皇子三岁时,她终于怀上了第一胎,大夫却断言是个女儿。
而这时,贵妃又怀上了第二胎。
本就不易受孕的皇后怎能容忍自己的地位被旁人威胁到这个地步,帝位也只能属于她的孩子。
所以她不过是让人去偏远的地方给她找些和她同月生产的孕妇,以备不时之需,偏巧那云襄村竟有四个这样的孕妇。
等她开始临盆阵痛时,她的心腹立刻安排催产那四个孕妇。
不想这云襄村的四个女人倒是争气,竟有三个怀的都是儿子。
而皇后的确如大夫所言,生了一个女儿。
既如此,她只能从那三个男婴中挑选一个哭声最洪亮的,顺利把他推上了太子之位。
至于云襄村。
为了以绝后患,还是鸡犬不留最干净。
而且……一个山野村落的贱民享受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,难道不该是他们的荣幸吗?
皇后双眼猩红,却笑着对谢衡之说:“你走到今天,若是为了那把龙椅,本宫还能赞你一句狼子野心。然而这一切,竟是为了给那些个贱民报仇,谢大人,你以为本宫会信吗?”
“相信也罢,不信也罢。”
在皇后震动的目光中,谢衡之转身走到烛台旁,多点了一盏灯。
大殿内亮了些,他回过头,面容清晰可见。
“九泉之下若是相遇,还请娘娘给他们赔个不是,说些好话,免得黄泉路上被为难。”
皇后轻笑了一声。
盯着谢衡之,默了默,又笑了一声。
紧接着,发了疯似的大笑起来。
“那些贱民也配让本宫赔不是?”
“本宫就算死了也是入皇陵,受天下供奉,享无上尊崇!”
“而你们这等贱民死了也是最低贱的!生生世世都是贱民!”
在她的嘶喊声中,谢衡之端起酒杯,递到她面前。
“娘娘,请吧。”
走出碧霄殿后,他就站在殿外,看着天边残照,久久不动。
待身后大殿传来内侍宣告皇后薨的声音,才迈下了台阶。
血债血还,天经地义。
皇后如是,他也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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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似皇宫的肃穆,今日的谢府,九里香遍开,花香四溢。
阴霾散去,下人们的步子都轻快了些。
谢衡之刚跨过了月洞门,刀雨便迎了上来,先问他身子如何,见他没有说什么,便汇报起了其他事情。
他一边听着,一边走向那间寝居。
九里香开了,檐下的梨花却开到了凋零。
风一吹,便簌簌落落缤纷而下,飘过谢衡之的肩头。
他跨进门,闻到一股熟悉的熏香,目光突然一亮。
抬起头,却见是一个婢女在点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