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要考虑的,不是要怎么去跟皇帝作对,而是怎么去避免引起皇帝的注视。
权臣若是要对付大族,还得遵守规矩,但是皇帝要动手,那是可以跳出规矩的,大不了杀完之后说一声杀错了,这又如何呢?
对皇帝而言,就算是左膀右臂,建立赫赫功名的大臣,也都能随时拉出去干掉,也不会因此而引起什么叛乱。
皇帝向来都不是规则下的选手,他是裁判,不,他是拟定规则的人。
大族不敢反抗,至于那些小地主,也就是豪强们,那就更不要多说了,他们且先在门阀的怒火下保全了自己再说吧。
曹髦此刻正笑呵呵的坐在东堂内,跟着司马炎下棋。
司马炎喜欢下棋,曹髦也喜欢下棋。
两人便常常坐在一起玩。
麾下有诸多能臣的好处,便是不用事事亲为。
起初曹髦的工作量非常的庞大,一天到晚都没有可以休息的时间。
可在补充了诸多优秀的人才之后,曹髦的日子也终于是清闲了很多。
奏表奏章有侍中台的诸多官员们操办,强大的内臣体系可以在极大程度上减轻君王的压力和工作量。
司马炎此刻对新法令非常的好奇。
一边下棋一边跟曹髦攀谈了起来。
“从今往后就不再征收人头税了吗?”
“是啊,不再征收了。”
“可这人头税占据一半以上的收入,若是废掉,国库还能坚持吗?”
司马炎看起来很是好奇。
曹髦却笑了起来,“足够了,足够了,其实天下的耕地并不少,哪怕是战乱破坏很大,耕地也不少,原先总是不够用,那是因为虫豸太多。”
曹髦下着棋,头也不抬的说道:“现在不敢说除掉了虫豸,但是也算是让他们不敢光明正大的吸血了。”
“况且,国库若是真的扛不住了,那就抄家呗,你看蜀地那边,一次抄家,国库都能翻倍,要是在中原抄家,那都不敢去想”
司马炎下棋的手都抖了一下。
他惊愕的看着曹髦,忍不住问道:“可中原这些人,都是大臣的家人,都是我们的熟人,怎么忍心对这些熟人下手呢?”
曹髦这才抬头看向了他。
“你是将他们当作熟人,亲人,可他们呢?”
“朕不只是他们的君王,朕还是天下人的君王。”
“就因为他们与朕有亲,有旧,便饶恕他们的话,那被他们鱼肉的百姓又该如何?朕就忍心看着他们被迫害吗?”
司马炎迟疑了许久,方才说道:“说起来怕你生气,但是我也曾到地方上看过,那些大族的佃户,比那些农夫们要过的好原先那些大族要驱赶佃户的时候,佃户们都很是不舍,纷纷哭着要求留下来。”
“你的赏田令,反对最多的就是那些被释放的佃户了”
曹髦点着头,“那是当然,忽然被迫下岗,还得缴纳人头税,还要养活一家人,他们不反对就怪了。”
“至于你说他们过的更好,是因为大族没有让他们饿死冻死对吧?”
“大族就像是圈养牲畜那般的圈养那些佃户,这些人在他们的眼里不是他们的同类,是猪狗若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被饿死,就继续维持如今的制度,那大族会将所有人都变成猪狗。”
“直到有一天,猪狗实在忍不住下去,开始反噬,将这些所谓的主人们通通吃掉,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。”
司马炎想象着那场景,一个哆嗦。
“而如今让他们变成有自己耕地的农夫,这就遏制了大族,他们当下的生活或许没有当佃户时那般能得到保障,但是,往后或许他们家里也能出现逆天改命的机会,不会随意被人杀掉,他们能积累财富,天下兴盛的时候,他们也能沾点光。”
曹髦再次看向了司马炎,“你觉得呢?”
司马炎只是摇着头,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是啊,伱不知道,朕现在的名声,在外头怕是都已经成暴君了吧?这次朕免除人头税,他们是怎么说的?”
司马炎瞥了他一眼,说道:“他们说你是贪图虚名,先前穷兵黩武,四处征战,彰显自己的声威,如今又不顾一切的罢免人头税,彰显自己的仁慈,却动摇了国本他们说你是始皇帝那般的君王。”
曹髦顿时大笑了起来,“跟朕想的差不多。”
“在太学?”
“不是,在新开的一家酒肆里。”
“他们刚说完这些,御史台的人就过来给他们抓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