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应该不会说梦话,磨牙打呼吧。
可要是太累,也说不定会打呼什么的。
时筝不知道。
所以他怀着忐忑地问叶津渡,昨天是不是忘记挂了。
叶津渡回到:“是啊,想听筝筝会不会说梦话。”
时筝一下子就被他的恶趣味给弄得不知所措,明知道对方肯定是在玩弄他,可还是担心起来。
“我不说梦话的。”
“是吗?谁告诉你的?”
“没人说过。”
叶津渡顿了顿,问:“‘没人’是哪个人?”
“……”
要不要这么幼稚啊。
时筝发现叶津渡似乎是在旁敲侧击着什么,所幸他在感情上是真的一片白纸,也没有什么可以窥探的过去,便说道:“你没说过。”
叶大少绝对没想过时筝会这么回答,不过很满意。
“怕你半夜醒来。”
平时时筝似乎都是11,12点睡的,一下子睡那么早,叶津渡怕他一会就醒了,所以才没有挂电话。
“担心你一个人害怕。”
“……我又不是小孩子,怎么会害怕……”
时筝嘴硬地说道。
“筝筝,你可以害怕的。”
——所有的抗拒,不安,矫情,都可以告诉我。
——我会全盘接受。
叶津渡的话如同一把湛然无痕的剑,不是要来伤他,而是要护着他。
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。
——时筝,你可以害怕的。
没有人。
从他还小的时候,面对父母的喜怒无常和歇斯底里,他要不断地告诉自己,别害怕,不准害怕,不能流露出恐惧来,因为一旦他表现出一点畏怯或是抗拒,就会迎来更加暴怒的对待。
有了弟弟之后,便更加要照顾弟弟,成为弟弟可以依靠的人,同样不能害怕。
后来,当了练习生,在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娱乐圈里摸索打拼,交际应酬,有人恶语相向,有人举止不堪,但是他都不能畏缩。
每天每天,他都要一遍遍地勒令自己。
——时筝,不准退。
——时筝,不准露出这种表情。
——时筝,你没资格害怕。
可是他走过了那么多年,尝了那么多的苦,这个时候,突然有个人跟他说:
——筝筝,你可以害怕的。
多么荒谬却又甜蜜的一句话。
像是被打了许多下棍子,已经遍体鳞伤,甚至伤都结疤了,已经好了,如果不去看都要忘记那种的痛的时候,有个人,给了一颗糖。
这颗糖他盼了多少年。
甚至已经没有去想了。
时筝觉得四肢都失去了力气,他想笑的,想要嘲笑叶津渡的过分,可是却说不出去一个字。
“叶津渡,我想见你。”
时筝像个走了千山万水的旅人,坐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。
没有绿洲,没有海市蜃楼,但是有人会来找他。
那么绝望又充满着希望。
“现在就想见你,你来找我好不好?”
叶津渡听出了时筝的情绪不对劲,他甚至要求时筝不准挂电话,答应着去见他。
立刻,马上。
像是多耽误一秒都会出事一样。
然而等他到了酒店,到了房间时,敲门的声音又是那么冷静自持。
但是当门里边传来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,打开门的刹那时,叶津渡的心又乱了一拍。
这是道送分题
时筝就这么站在门里边,眼睛湿润地看着叶津渡。
他好好的,穿着整齐的衣服,头发柔软,嘴唇有些苍白,脸色也是,目光明亮得像熠熠的湖水,含了一圈又一圈的春波。
叶津渡记得上一次见时筝,还是脸色红润,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的大明星。
春光明媚,窗帘带着风,将外面的阳光和吵闹毫不吝啬的送进了房间,可那些嘈杂声又仿佛离得很远,时筝看着高大英俊的alpha,退了一步。
他一退,alpha便进。
风仿佛从四面八方吹拂而来,丝丝绕绕,叶津渡的眼睛,鼻子,嘴唇,像是神的旨意,却因为颧骨有丝淡淡的青黑而显得更加真实。
直到alpha已经走进了门内,伸手一推,门便关上了。
宽阔的房间里,只剩下了他们俩个。
叶津渡的视线从oga的头发落到了脚踝。那白皙瘦小的脚踝,曾经被自己握在手里,似乎还记得上面的触感,如玉如瓷,是个易碎品。
时筝一动不动。
他的alpha,因为他的一句话,就来了。
不需要斩杀恶龙,不需要跪地臣服,可是他来了。
如晨光劈开黑暗,送来东风和梨花,又如冰雪料峭的寒松,屹立面前。